第七十一章

賈璉到揚州的第二日就往巡鹽禦史府送去了拜帖，於公於私這林府一行都不能少。於公以後林如海就是他的頂頭上司，於私林如海夫妻是他的姑父姑母。

又在家收拾了兩日，賈璉夫妻一大早就前往了林府。林如海在外書房接待賈璉，梅溪若則是到內宅拜見賈敏。賈敏的大女兒林熙嫁給了九皇子，而這梅溪若又是七皇子的表妹，現如今又做了她的侄媳婦，兩人的會面可說是其樂融融。

林黛玉對離開揚州近兩年的賈璉已經沒了什麽印象，不過她倒是知道這位表哥。賈璉時不時差人送來京城的特產還有頑器，在她這裏刷了不少的好感。是以見到據說是表嫂的梅溪若，她先是好奇的盯了好久。接著沒用多久，就靠在梅溪若懷裏，嬌軟的叫著嫂子跟她撒嬌了。

“照姐兒真可愛。”梅溪若眼神溫柔的看著坐在自己懷裏玩白玉九連環的林黛玉。

梅家她這一代就她一個女孩，而再往下一代更是到現在都沒一個女孩。如今這嬌軟又聰慧的林黛玉自是讓她愛得不行，想到以後她和賈璉也能有個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孩子，忍不住耳根就紅了起來。

梅溪若的眼神做不了假，對於自己的孩子逗人愛賈敏也很自得。她跟賈璉本就比較親近，這打趣的話也自然就脫口而出：“你和璉兒都很好，等以後有了孩子必定比照兒更可愛才是。你可別看她現在這乖巧的模樣，不聽話的時候可讓人頭痛得不行，只有她爹才治得了她！”

“姑母……”梅溪若口中吶吶臉頰緋紅。在來之前賈璉跟她打了招呼說姑母在親近的人面前性格偏活潑，要是說了什麽話她不要太在意。可賈敏出口就是這樣的話，讓她應也不是，不應又不禮貌。

“好了好了，知道你這個新媳婦害羞。”賈敏對於梅溪若是越看越愛。

她一共有三個侄兒，賈寶玉只比林黛玉大半歲多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就不說了，賈珠的媳婦王熙鳳她可是在揚州這邊也聽過她的傳言。那可是鼎鼎大名巾幗不讓須眉的鳳辣子，再加上王家的教養她也不陌生，從她二嫂那裏就可見一斑，是以對這個並未見過面的侄媳婦她打從心裏不喜。

梅溪若就不一樣了，和她未出嫁前就很親密的大嫂一樣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大家千金，待人接物都很是不俗。容貌清麗溫婉，和她堪稱人中龍鳳的侄兒賈璉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至於那賈璉只能有梅溪若一人的約定，賈敏更是沒放在心裏。嫁給林如海多年她對這些書香世家也有了一些了解，底蘊足的書香家族對子嗣的傳承看得很重，但對著子嗣的出身也同樣看重。

嫡妻所出和妾侍所出是不一樣的概念，不管那妾侍是良妾還是賤妾，總歸妾生子的血統在文人的眼裏是不怎麽純正的。一般來說，書香世家都有男子年過三十或者四十無所出才能納妾的規矩。就算是有了妾生子，繼承宗祧的卻仍然會是從其他房過繼過來的，而這過繼的兒子，也必然會是嫡出。

對於這樣的規矩賈敏剛知道的時候是驚訝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卻發覺了這樣的好處。比起武將勳貴，清貴們的傳承一般都會更為長久。沒了妻妾勾心鬥角，沒了嫡出庶出為了利益和前程各施手段，一母所出的孩子更為親近，勁兒更能往一處使。

當然，這樣的前提是這些孩子沒有一個偏心的母親。

想到自己那在二哥府裏再次偏癱在床的母親賈史氏，賈敏就忍不住發出一陣長長的嘆息。她自幼就被賈史氏教養在身邊，對於賈史氏的一些想法也是知道的，但知道不等於讚同。

要是賈史氏當年沒有做得太過，她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下場。從賈史氏的事發之後，她就一直引以為鑒。她父親賈代善一個武將都不能忍受賈史氏如此，更何況林如海這樣書香傳承的列侯世家呢。

之後她恪守規矩，絲毫不越界，不僅獲得了林如海的愛重，更是成了林家當之無愧的當家夫人。這之後，林如海更是將林家所有的賬本都交給了她，甚至包括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的只有歷代林家家主掌控的田產和財物等。

假若賈史氏也跟賈敏一樣不要對那些權利太過看重，沒想著刻意打壓與自己不親近的長子，不侵吞留給自己孩子的夫家財，或許她也能和女兒一樣夫妻和睦。只是她終究是功勳千金，對這些尤為看重。碰到賈璉和賈赦這對重生的父子，她的所作所為沒能瞞住賈代善，最終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對於賈家的事，作為外嫁女的賈敏沒法參與也不能參與，她能知道也是張氏在賈赦的暗示下婉轉的告訴了她一些。賈赦想的不過是希望她不要攙和太多，畢竟上輩子不管是她還是林如海都和二房更加親近。

賈敏眼中的突然染上的愁緒沒有逃過梅溪若的雙眼，而想到嫁入賈家後賈璉和張氏給她做的一些常識普及，她大概也知道這位姑母想到了什麽。她這個新侄媳婦能讓賈敏想到的不夠就是侄子，這樣聯想到二房以及由二房奉養的賈史氏也很正常。

“姑母，照姐兒可曾開始開蒙了？”梅溪若愛憐的捏了捏林黛玉有著幾個小窩窩的小胖手，“聽二爺說，照姐兒的兄姐都是三歲不到就開蒙了。”

賈敏搖了搖頭：“如今江南正是忙的時候，老爺哪有時間給照兒啟蒙，不過都是跟著我學點千字文三字經罷了。我平時也要打理家務，哪有那麽多時間。老爺倒是想著要給她請個女先生，可一時哪又有那麽合適的。”

梅溪若正想開口說什麽，突然耳邊響起洪鐘一般的巨響。

“施主，請施點齋吧！”

反射性的擡手將林黛玉的耳朵捂住，梅溪若驚魂未定的看向賈敏。只見她神色變了好幾下，才叫來身邊的嬤嬤去打探出了什麽事兒。

好半晌後，那嬤嬤才臉色不怎麽好的走進來在賈敏耳邊輕輕說了什麽，結果她的臉色也跟著變了。梅溪若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剛剛那聲音就像是響在耳邊一般讓她知道事情不簡單。正好她身邊的如意走進來說二爺準備歸家，在外面等她。

賈敏剛剛知道的事讓她沒了招待賈璉夫妻的興致，只是打起精神寒暄了幾句親自將梅溪若送出了內宅。

直到上了馬車，離林府有段距離後，梅溪若才問賈璉：“二爺，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聞言賈璉皺了皺眉，接著淡淡說道：“剛剛有一僧一道對姑父說要化小表妹出家，姑父自是不願，那和尚就說‘既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梅溪若驚得雙眼圓睜：“照姐兒有什麽病？今兒見她我只覺白胖可人，沒見她有什麽問題啊。”

賈璉笑了笑：“所以姑父才說他們不過是騙子罷了。等以後我們有了小孩兒，也得小心才是。江南這邊的拐子可比我們京城那邊厲害多了，還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

梅溪若紅著臉點了點頭，看出賈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說到賈敏今兒送給她的見面禮去。賈璉時不時應她一下，其實心裏還在為之前的事兒而震驚。

之前那說要化齋的聲音驚動的不僅是內宅的賈敏和梅溪若，和林如海在外書房的賈璉更是聽得清楚。林如海派人將那賴在門口不走的一僧一道請進門來，誰知那兩人想要化的卻不是齋，而是林家的二小姐林黛玉。

這時賈璉突然想起上輩子聽王熙鳳提起過林黛玉說的這事兒，說是她身體一直不好，是以三歲的時候一僧一道上門來要將她化走。但這輩子林黛玉的身體雖比常人弱卻也不是病秧子，那這一僧一道又為何會出現？

賈璉就那樣站在一旁聽著林如海和一僧一道對話，直到最後那和尚似憤憤不平又帶著某種惡意的對林如海說了他剛剛跟梅溪若說的那段話。接著就在那一僧一道要離開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了他，然後兩人一下就變得驚疑不定，那道士掐指算著什麽，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不該啊，不對啊，怎麽會是這樣？全亂了……”什麽的。

然後那和尚對他說什麽“命運紊亂，概因你而起！”從懷裏掏出一張看上去像符一樣的東西朝他扔來，那時候他想動卻動不了，眼看著那閃著光的玩意就要掉到他頭上，讓人真正瞠目結舌的事兒卻發生了！

直到今日，賈璉才知道那給了他無數幫助的系統竟然能離開他化形而出！而它不僅僅是化形而出，更是將那看上去像是有大神通的一僧一道給收了！是的，就是收了。

賈璉和林如海一起眼睜睜的看著憑空出現的青衣男子伸手擋住了那張符，接著手指變動了幾下，空中就那樣出現一道黑色的裂痕，然後一僧一道就給吸了進去！

子不語怪力亂神，讀書人對於這些總是嘴裏說著不相信心裏卻是極度信任，要不為什麽每次一到科考的季節那些寺廟的香火就特別旺盛。

可就是信也沒親眼見到這麽誇張！

因為系統的原因，賈璉對這事接受度比林如海高得多，但這樣的發展也讓他誰都不能說，畢竟這跟他息息相關。是以兩人最終約定，這事就這麽結束，誰都不能告訴，包括兩人的妻子。

那一僧一道消失後，系統所化的人影也跟著消失。林如海不知道，賈璉卻是知道系統又回到了他身體裏，因為他聽到了系統那平淡的聲音。

【獲得能源，系統升級開始，預計三天不能為宿主服務，請宿主做好準備。】

這讓賈璉不得不深想，這系統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以往他以為系統是神仙，所以系統一直跟著他他也未曾懷疑。如今他卻不得不想，哪位神仙會這樣跟著一個凡人的，就算是想要看戲也沒必要做到這份兒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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